《玫瑰花窗》02.周喻
02.
即使是喻主席也不可能在一下午的时间就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准备好房间，加上本身的心情很好，早早下班的主席大人回到家久违的踏入厨房禁区，系好围裙。
“我记得小周以前很喜欢吃牛排，那你呢小朋友？”
小孩的眼睛还黏在那本厚重的年鉴上不肯移开。有些迟钝的过了一会儿才抬起目光，一脸疑惑的看着喻文州，像是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哎，”
喻文州一手扶腰一手拿着锅铲。
“我也没用过这个阶段的备份体，不过有时候是会反应慢一些的，慢慢来吧，不要着急小周，去沙发上把落地灯打开再看书好吗？”
小孩乖巧的点点头，慢慢挪步到沙发，垫着脚尖拉开落地灯的开关，盘着小腿，接着看书。
“我是真的不理解，年鉴有什么好看的。”
喻文州自言自语着，然后转身回头
“我的牛排！！！”
在一小时三十二分钟后，联盟的最年轻继任的喻主席，“曾经”的黄金单身汉，单身236年的前蓝雨战区总负责人，在烧坏三个牛排，一口陶瓷锅，六个小番茄后，终于，给自己和小周泽楷准备了两份还看得过去的儿童牛排套餐，搭配着一些意面和微微烤焦的小番茄。
小孩不漏声色的皱了下眉，然后爬上略高的餐桌椅，先用终端拍了个照，然后垫好餐布优雅的喝了一口橙汁。
“啊哈哈，太好了，看来小周的口味还没太大变化。”喻文州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洗了把之前被熏黑的脸。
“说实话我还真不确定现在外面的店都怎么做牛排了，都好几年了，因为规定，我都不敢去饭店吃饭，生怕被人拍到乱七八糟的说一堆。而且想来你们军部的伙食一定比我们职工食堂好吃。”
喻文州那份牛排没熟透，他向来吃不惯带血水的东西，那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看了眼还在专心一小口一小口吃的周泽楷，喻文州放心了不少，至少他那份熟了。
“…………”
“算了，我还是去找叶修好了，问他能不能调过来个你的私人厨师。”
第二天，早上。
喻文州看着被窝里缩在自己怀里一团的，看起来有十三四岁样子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喂，后勤部吗？我昨天订的那个儿童床不用了，多谢。”
联盟总医院的顶楼，张新杰抱着一摞资料，皱着眉打量着眼前这两位一大一小带着墨镜的来客。
“……”
“喻文州？我不理解，你是怎么把周泽楷打扮成这个……额，这个……额，样子？”
“……”
“新杰，我也需要你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这个备份体能在一夜之间长高十公分。”
“……”
“所以，你昨天晚上搂着他一起睡的？”
张新杰和喻文州站在检查室的外面，透过巨大的玻璃观察里面被机械手臂各种蹂躏的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周泽楷。
“啊？有什么问题？那还只是个孩子，不到十岁！”
“……昨天晚上，还是这样。”
“哎，喻文州，虽然说这个备份体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恢复周队他本人全部的记忆，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本身是有记忆的。”
“…………”
“对了，喻主席，你还记得吧，你欠了今年和去年的全身检查。”
“呃，可以翘掉吗？”
“不可以，进去。”
另一间全自动机械臂的检查室里，喻文州不情不愿的被机械臂揉来揉去的，突然，机械臂向他喷射出一股奇怪气体。
“我，额？”
喻文州只来记得用手抹过黏腻的眼角，深红色就覆盖住他的全部视野。
“什么？你说文州他又？今年第几次了？！！”
叶修的声音透过韩文清的终端回响在空荡荡的病房，房间里，看起来已经有十六七的周泽楷系着袖口，表情认真而严肃的听着叶修和韩文清的通话。
“第七次，加上这次，第八次。”
“不算这次他本人应该就记得四次才对，有三次是在他睡着的时候。”
张新杰走进房间，带了一个黑色手提箱。
“你要的东西，感觉怎么样，周队。”
少年摇摇头，缓慢的说着
“记忆还是很混乱，有时候感觉我是学生，有时候感觉我还在战场，有时候又觉得，我已经死了。”
叶修在电话那头暗暗握拳，虽然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经历，但明明是在战场后方的喻文州却是这几年受伤最多的一个人，而且为了保证军部和联盟之间微妙的平衡，喻文州这些年可以说是在双方的监视下工作和生活的，各种条条框框几乎限制了他全部的私人娱乐，但，也应该是最安全的才对，不可能有人能同时瞒过军部和联盟上下所有人的眼睛，专挑这个“花瓶”杀着玩啊。
“不要急周队，你现在能短暂的和我们交流就是好的现象。非成熟体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就是有缺陷的，不过你看起来也有十六七的，过几天就好了。”
张新杰给自己的本子挑着对勾，接着问。
“那有记忆缺失吗？”
“有。”
“我还是记不起来我上次是怎么死的。”
“确实，我问过小江，他说他也不知道。”
叶修的声音透过韩文清的终端再次传来。
“他说是你自己删除的。”
“可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哎，还自己留了个这样的备份体，小周，我可是被文州狠狠的敲诈了一笔呢。”
“消息已经全部封锁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韩文清完全不顾那头叶修似乎还要说什么的样子，看都不看的就关掉了通讯。
他是接到张新杰的联络从前线紧急赶回来的，一身的作战服还没来得及脱下，颧骨那里被刮到的伤也才被张新杰顺手贴上了个创可贴。
“恩，那你去吧，我处理好了就去找你。”
张新杰只把韩文清送到了门口，回到病房里，看到周泽楷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知道有些话要抓紧时间交代比较好。
“那你……”
张新杰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周泽楷打断，这种事几乎不会在他身上发生，但……
“那个，有停止我这个身体发育的药物吗？”
“……不方便身边加大护卫数量，所以……”
看着周泽楷一幅支撑不住就快睡过去的样子，张新杰点点头
“我懂，其他的呢？”
“删除他今天的记忆，把我俩送回家，假装我在浴室滑到两个人磕晕了，的，假象……”
周泽楷只坚持说完这句话，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剩下一个人很为难的张新杰。
“喂老叶。”
叶修那边刚被韩文清无情挂断的电话此刻又被张新杰打了进来。
“干嘛！”
“周队断线前让我把喻文州今天的记忆全部删除。”
“哦？那无所谓啊，他的理由我可以理解，没问题。”
“…………哎”
张新杰无奈的叹了口长气，看着那段叶修一幅我不理解这点小事你找我干什么的表情。
“喻文州是现任联盟主席，你记得吧。”
“对啊”
“在没有经过本人的同意下如果军方需要动他的记忆，是要你，周队，韩队三个军区的总负责人的联合签名，由我和方士谦前辈审查，最后呈交纸质档案交由苏沐秋封存……”
“……忘了，这玩意咋这么麻烦？”
张新杰懒得提醒他当初那些联盟里的条条框框都是他本人和喻文州商议设定的这件事——毕竟那时候喻文州还在军部，估计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设定的条款会坑了自己。
“行啦，周队是签不了字的，我去找小江好了，你和方士谦动作快点，咱们先动手，可别让他谁察觉到。”
“这件事我们不方便插手，只能靠周队完全恢复后查了。”
张新杰点点头，准备挂掉通讯。
“对了，冷冻库里他俩的备份还够吗？”
“周队是够的，他前线多年，死伤率只比你和苏沐秋高一点。”
张新杰回答
“就是，喻文州，他的消耗挺大的，但按照规定，他的备份体数量是比前线的你们少很多。”
“反正被供不应求就行，虽然不知道是谁在针对我们，总之很明显，他把枪口对准文州这件事是肯定的而且也很明智。”
叶修的声音带着嘲讽。
“一个和军部和联盟都有关系的存在，而且还没办法让我们双方轻易出手的一个人。”
“小周这次也是阴差阳错的，能这样留在文州身边算是给自己歇了个年假还能帮我们查查事情，而且~~~”
张新杰看着终端那头叶修的坏笑
“干嘛！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俩的事啊~”
“叶队你指什么事？”
“我靠了！！”
“这我可心疼老韩了！”
喻文州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他梦到了第一次上前线时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黄少天；梦到了在某次自己指挥联合作战结果轮回战队死伤过半时自己内心的自责和煎熬；梦到了他和叶修熬夜编写军部规定时苏沐秋亲手冲泡的能苦死人的咖啡；也梦到了黄少天抱着他的大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你今天就退役了但明天我们还要出任务啊我的好队长你今天就别下厨了留兄弟们一条活路吧…………
像是故障的电影一样，他在世间的洪流里再次迷失自己，像是被迫看一场没有遥控器的录像带，他在错乱中看着大屏幕中的自己，那些珍惜的回忆和不想看到的过去再一次一一被展现。
“醒醒”
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自己闻到了他新买的沐浴液的香氛，身边有谁在轻轻推着自己。
“我，小周？”
喻文州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自己家的浴室里，后脑的钝痛一阵阵传来，他伸手一摸，发现伤口已经结痂，看来是自己滑到摔晕了很久。
“小周你没事吧！”
他想起来是自己要去扶重心不稳的周泽楷是滑到，脑袋磕在了浴缸上。
少年摇摇头。
“没事就好，几点了？”
“三点四十二”
“啊？”
“等一下，我擦干就去做饭，哎，定外卖好了。”
喻文州接着少年递过来的大浴巾，小心给自己的头发擦干尽量没有碰到伤口。
“好像也不用去医院，算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带你去新杰那里检查身体吧，顺便看看我这晕了这么久，别是摔出脑震荡了。”
“喂，后勤部吗？我昨天订的那个儿童床不用了，多谢。”
“还有，帮我送一份牛排的外卖吧，尽快。”
【玫瑰花窗，是教堂里那种彩色玻璃，是令人惊艳的作品，是只有被精心划碎后才有价值的艺术品】
【他是他不为人知的信仰】
【近两百年的暗恋，小周真的很长情。】
